远去的背影


  眼前这位老人,穿着粗布衣裳,时间留给他的不仅是瘦峋弯躬的躯体,还有他心灵上永远抹不去的创伤。老人的身影渐行渐远,很快消失在我的眼界里。

  年轻时候的许多记忆,总在我闲暇时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中。当时觉得快乐而美好的记忆,现在回想起来,不免有一些淡淡的悲伤。

  从小生长在农村的我最能体会乡下的热闹。除了过年之外,村里最热闹的就是每年暑假唱戏的时候。每至这时,戏班子就会在村里广场上搭建一个木制的舞台。每年如此,村里的人同这些唱戏人也认识熟了,大多都能叫出个名字出来。当时组织并主持这个戏班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,他既要管理后台工作,同时也要参加演出,可谓是戏社中最忙的一个人了。每天晚上我最爱做的事,就是看着他用五颜六色的笔,把自己的脸画成奇怪的样子。当时的我看不懂戏里唱的什么东西,只是在台下坐在人群之中,看着他卖力地表演,虽然双鬓斑白,却毫不逊年轻风采。人群围满了不大的舞台,乡间的小路被挤得水泄不通。

  表演结束后,人群逐渐散去,但台上台下仍能望见他不断忙碌的身影。

  一晃十年过去了,信息交流变得十分发达,但也很少有人提及戏曲。前一段时间放暑假,难得抽出一段宝贵的时间回老家探望。已记不清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,这里曾经熟悉的一切仿佛变得陌生起来。碰巧谈到唱戏,我便问外婆最近是否还有戏班来村里,她说今年没有。

  午饭过后,我走在村里的林阴小道上,曾经的泥路,都变成水泥地了。眼前的小路上,迎面走来一位穿着粗布衣的瘦骨嶙峋的老人,他拎着一个旧的老式手提箱,走过我面前时他抬头望了望我,布满皱纹的黝黑的脸勉强露出一丝笑容,说道:“小伙子都长这么高了啊。”我这才认出了他就是当年的唱戏人,他的声音变得沉闷了许多,时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踪迹,当年的年轻气盛也荡然无存了。当我问他今年为什么没有演出时,他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了,哀叹了一口气说:“老的老,走的走,现在年轻人谁还愿意听我的戏呢?”说完他便转身弓着背,缓缓向远方走去,直至消失在我的眼界里。

  从那以后,我便再也没见过他,有人说他回家养老了,也有人说他去其他地方继续唱戏了。我没想到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。

  时代不断变化向前,我们的眼界提高了,唱戏人的背影在时代的眼界中渐行渐远,想到这里,一丝悲伤油然而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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