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着……我又站在这扇破旧黝黑虚掩的门前,久久地沉默着。这已经是我第981次站在这扇虚掩的门前,可从未打开过它。
我和这扇门的故事要从我6岁那年说起,那时候,我还只是个满地打滚的小屁孩,调皮捣蛋,最喜欢惹是生非,天天与小伙伴们在外面逛啊逛,逮着石头就丢人。
那时候的观念里,我是最厉害的,我是最强的,我无所不能!
直到有一天,我遇上了这扇门。那是一次偶然,我率领着伙伴威风凛凛地踏进邻村,当时我们称之为“探险”,其实就是瞎逛瞎玩。
当时,天已傍晚,暮色四合,我和小伙伴刚吃过晚饭,精神抖擞,势头正盛,借着这势头我们“闯”进一条黑不隆咚的巷弄。
在那个尚未现代化的农村里,大人们酒足饭饱后早就聚一起找块空阔的地方聊天瞎侃去了,所以这样狭隘的巷弄里十分冷清。当时的道路还没铺上水泥,而是干了就一吹一层灰的泥巴路。
我们没头没脑地往前走,想找些新奇玩意儿。可越往里走越寂静黑暗,只有身后是敞亮的,我们走着走着开始畏畏缩缩起来,当时巷弄旁的人家户户紧闭,我们有些害怕了,每个人都踌躇不前。
这时,我发现了一扇虚掩的门。
它是那么破旧那么衰败的一扇木门,门表面有着一条又一条手指头宽的长痕,疤痕旁尽是斑斑点点,整扇门面十分灰暗,已经近乎与四周墙壁浑然一体了。
木门旁堆放着干柴堆,干柴堆的四周散落着干枯衰败的落叶,灰暗的墙壁灰暗的柴堆灰暗的门,站在这扇门前十几米处,我仿佛置身于灰暗的国度,掉进了黑暗的窟窿。
风无声无息地从我身旁溜过,吹得地上的枯枝败叶沙沙地响,也吹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。我想立刻转身就逃,可我的自尊心硬撑着我无法回头。
我曾经在我伙伴面前说过自己“怎么天不怕地不怕,世界惟我独大”这类话,如今却落荒而逃,岂不很丢脸?
正想着,身后的伙伴提议道:“让我们的老大推开那扇门吧。”于是,局面十分尴尬,我吞了口口水,瞄了那虚掩的门,透过那道门缝,里面黑洞洞的,什么都看不见,我捏了捏拳头,下了很大的决心,转过身推开伙伴逃得飞快。我一跑,剩下的人立马也跟着我跑起来,狼狈地逃出那个小巷。
从那以后,我再也不敢自称他们的老大,我觉得愧对这个称号,也很丢脸。于是,我打算一定要把这场子找回来!
在另一晚,当我捏着拳头再次站在这扇门前,晚风吹动我摇摆不定的衣角,正如我摇摆不定的勇气!
我觉得心中的血在沸腾,浑身上下充斥着力量,眼神犀利而又深沉。我左手提着大腿粗的木棍,右手抵在胸前,外套像披风一样随着风潇洒地舞动。
我冷眼与门对视,虚掩的门缝散发着黑暗的气息,风从中穿过,发出“呜呜”的嘲笑声。我大喊一声,再次转身逃走。
后来的数不清的夜晚,我都如此这般失败了,我一次又一次在夜色中出征,却一次又一次铩羽归来。这门,成了一个好强孩子心中的噩梦。
2017年10月1日,这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,不单单因为国庆放假,而是在那个夜晚,我第981次站在那扇虚掩的门前。我不知它为什么总是虚掩着,也许是太破旧锁不上,也许是它被废弃了,但不管怎么样,它就是虚掩着,它在诱惑我!它在嘲笑我!它在愚弄我!
可最后,我温柔地推开了门,仿佛是对老朋友打了打招呼。终于,屋内的景象呈现在我面前——一堆干柴,恰如外面的干柴堆一样。这扇破旧虚掩的门后也是堆干柴,没有牛鬼蛇神,没有妖魔鬼怪,更没有半点可惧之处。童年的一切遐想化为泡影。
我安静地退出了那个院子,虚掩上了门。有些事情,不去勘破就好;有些幻想,不去戳穿就好;有些人,不去看透就好;有些门,虚掩着,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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